三元一份桂花糖

等风送来我的二十二岁

第三十三章 酸溜溜

{原创角色预警,不喜慎入}

一连几天过去了,锦暄的粥棚逐渐走上正轨,而且在她这个长公主的影响下,京城倒刮起一阵做慈善的风气,里面有乐善好施的积善之家,也有想要巴结讨好她这个长公主的勋贵豪富。锦暄倒是不在意这些,只要是真的帮到了穷苦百姓,管他是为了博美名还是巴结她的呢。

这天徐钧像往常一样路过锦暄的粥棚,发现旁边紧挨着又搭了个棚子,挂着“义诊”的幌子。徐钧召来花青绀宇一问,才知道是一个大夫帮人免费看诊的义摊,那个大夫好像还与长公主殿下认识,就把摊子支到旁边了。

徐钧微微皱了皱眉,嘱咐道:“你们好生盯着,留心异动。”离殿下这么近且来路不明的人,须得谨慎些。

因着有这个陌生人支的摊子,徐钧决定今日多往这边跑几趟。远远的见到了那个大夫的面,是个年轻人,穿着一身千山翠的袍子,面容俊朗,列松如翠,正笑容和煦地给一位老大爷切脉。

然后裹着一件天水碧斗篷的锦暄抱着手炉在旁边睁着水盈盈的眼看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有察觉到对面几丈远的徐钧。徐钧抿了抿嘴,明明以往马蹄声还未停她就奔出来兴高采烈地朝自己招手,自己翻身下马后她就用小手拽着自己开始讲今日施粥发生了哪些事,如今她盯着别人看得入迷,自己来了这半日,她倒是一点也没发觉。

不习惯,太不习惯了。徐钧看着对面凑巧穿了青色系衣服的两人,心里莫名其妙觉得有点憋屈,便打马离开了。小满刚好来给锦暄的小手炉添炭,看到徐钧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徐钧就骑马离开了,小满心里奇怪:怎么徐将军今日不过来坐坐,有什么急事吗?

锦暄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专心致志地看时大夫给人看诊。时大夫长得俊朗,声音清润,做起事来不紧不慢,一举一动都斯文好看。美好的人和物大家都乐意多看两眼,锦暄也不能免俗。最主要的是时大夫医术好,医术这种东西对于锦暄而言是非常神奇的,比如两个人病症一样但是开的药方却不同,她之前看过几本医书也在西北军医帐里帮过一段时间忙,但始终不通。对于自己不会,但是别人做起来很擅长的事,锦暄总是抱有极大的兴趣和崇拜看着别人去做,比如看徐钰练武和时大夫治病。

义诊摊前没有人了,时大夫活动了一下被冻僵的手,转头看到一旁的锦暄,便立身拱手向她行礼,锦暄见暂时无人求医,便邀请他进亭子里取暖休息一下。

进了亭子,时大夫倒不拘谨,举止自如有礼,接过芒种递过来的热茶后道了声谢,便伸手在火炉上取暖。

“只知先生是太医院姜院正的师弟,倒还没有请教先生的名字。”锦暄客客气气地与他聊天,也是昨日回宫后遇到给‘徐钰’请脉的姜院正才知道他有个师弟姓时想支个摊义诊,锦暄听姜院正说的医馆离自己的粥棚不远,便提议可以在粥棚旁边支个棚子,地方宽敞而且有侍卫和兵马司的巡逻队不怕有人闹事。

“是草民失礼了,一来就忙着给人看诊还没来得及给殿下见礼,草民姓时名闻竹。”时大夫向锦暄郑重见礼。

“先生的名字是取自‘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一句?”

“祖父为草民取名正是择了这句。草民怎敢当殿下的一句先生,殿下叫我时大夫就好。”

“这个名字很衬先生。”锦暄由衷赞赏,想了想又说,“本宫记得去年致仕的中书令和如今的尚书左丞也都姓时。”

“正是草民祖父和父亲。”

锦暄感到有些诧异,心直口快地问道:“原来时大夫就是时礼时大人的独子,怎么时大夫没有像祖辈父辈一样从文,反而学医了呢。”官宦之家一般都会期望孩子读书入仕,加上本朝重文,文职官员更重家中子弟的科举,官宦子弟弃文从医的寥寥无几,何况是时家的独子。

“草民愚笨不如祖父父亲通晓经史文理,比起科考更喜欢研究医术。”

“家中不反对吗?”

“自然是反对的,可是草民幼时因不喜读书没少挨祖父和父亲的责打教训,只是他们再怎么逼我,我也不听。抽背功课我就跑,家中仆从也逮不住我,反倒把家里搅得鸡飞狗跳的。被抓到责打,我就大声哭闹,祖母和母亲心疼我,便不许祖父父亲打骂,闹了几年之后祖父和父亲也只能由我去了。”

锦暄没想到如今君子端方的时大夫小时候这么调皮,脑补了家中仆从追了一个孩子满院子跑,时老和时大人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场景,锦暄撑不住笑出声来,见时大夫不见怪,锦暄又问道:“那时大夫怎么不和您的师兄姜院正一样进太医院呢?以您的医术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时大夫笑着摇摇头,说:“草民的医术还远不如师兄,太医院太医们皆医术精湛,草民勉强进了太医院怕是也没有用武之地,倒不如在民间做个小郎中帮更多平民百姓诊治一二,见得多了也可以增长些经验见识、精进医术。”

锦暄对于时大夫不慕名利且心怀苍生还颇有主见的心性颇为敬佩:“时大夫的言行举止如闲云野鹤,超然洒脱,本宫钦佩。”

聊了不多会儿,两人熟络起来,见后面来义诊求医的人多,时大夫和他的小药童有些忙不过来,锦暄之前在军中医帐里帮过忙有些经验,加上枯坐着也是无趣便到义诊的帐子后面去帮着包药,小药童本来还想阻拦,时大夫反而笑着跟锦暄道谢并不拦她。

锦暄觉得自己被肯定,对时大夫不似她周围那些人一样因为她是公主便不许她干这干那的干脆坦诚很受用。见时大夫搓手活动手指,想来是天气寒冷前面坐堂又没个围挡避风,他长时间帮人家把脉、写药方冻僵了,锦暄想也没多想就把自己的小手炉给他,时大夫也不推却,大大方方地接受了。

徐钧来的时候见锦暄依旧没有像往日一样奔过来,扫了一眼旁边义诊的摊子也没见着人,心里纳闷地径自去了亭子,却依旧没找到人,连放在那儿的暖炉都不在。这时芒种进来,看徐钧对着空椅子发呆,笑道:“见过徐将军,殿下在隔壁义诊帐子后室帮忙包药呢,您去看看?”

徐钧没说话,抬步去了隔壁,隔壁这会病人不多,时大夫识得他,向他行礼问好,徐钧还了一礼,见他手里捧着的小手炉很眼熟,思索着便掀帘进了后室。后室堆满了药材,小药童在捣药,锦暄坐在小小的桌前,白嫩的手指上下翻飞麻利地包药,听见脚步声以为是时大夫进来取药,头也没抬就说道:“时大夫,前面的药完了吗?你等等马上就包好了。”见来人半天没动静,抬头才发现自己喊错人了,“诶,徐将军,你来啦!”

锦暄一如既往的笑颜和轻快的声音,让徐钧松了松脸色,朝她笑笑,坐到她身边想帮她包药,可惜徐钧没做过这个活儿,动作有些笨拙,打的药包也不好看。徐钧有些窘迫,锦暄第一次见他吃瘪,嗤嗤笑他,重新摊开纸张,手把手地教他。锦暄低着头,露出隐在乌发里半月似的耳朵和一截白皙细腻的脖颈来,徐钧不小心瞥了一眼,愣了片刻,一点红意爬上耳根。

前面没人了,时大夫进来就看到娇小玲珑的小公主嘴里絮絮叨叨地在教旁边高大健硕的大将军打药包,一大一小两个人儿围在一张小桌边,平白生出几分温馨,时大夫双手抱在胸前这么想着不由得轻咳了两声掩饰笑意。

三人见礼后,围坐在桌边把剩下的药包都包完之后,时候也不早了,徐钧心里不想在此多留,便跟锦暄说送她回宫,自己也有事跟逍遥王和皇后禀报。

“殿下,多谢你的手炉,今日多谢殿下的帮忙。明日再见。”时大夫把手炉还给锦暄,笑着跟她告别,又送了她一些自己撰写的带图解的草药书,比医书易读,给她消磨时间。锦暄接过,也笑嘻嘻地跟他道别。身后徐钧的脸色暗了暗:难怪手炉眼熟,原来是殿下的。

出门的时候,徐钧习惯性走在锦暄身后,时大夫给锦暄打帘子,结果不巧有个有眼疾的老婆婆被她的孙儿搀着来问诊,时大夫向祖孙二人行礼。老婆婆听时大夫声音清润、谈吐有礼,心道:真是个温和的善心郎君。

老婆婆眼睛不好,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光影。老婆婆看见眼前几个光团里面两个青色的格外显眼,那团大一点的青色是刚刚问候他们的时大夫,正在轻声给那团小一些的青色说些什么,好像是个姑娘。是了,时大夫对这个姑娘如此温和想必是他夫人。

“时大夫跟您的夫人真是恩爱呀,贤伉俪善心救治我们这些穷苦人,多谢了。”老婆婆诚心道谢。

这下倒是把对面几人闹得尴尬得不行,明知道老婆婆有眼疾错认了,这种情况又不好告诉她认错了,对面是长公主。锦暄闹了个大红脸,都没还礼就转身跑了,徐钧沉了沉眼跟着走了。

“殿下,到了。”到了宫门口就不能坐马车了,锦暄摸摸了自己的脸,发现没那么烫了才收拾好下车。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被错认成人家的夫人,真真是难为情死了。

好吧,虽然自己已经上过一次花轿了。

锦暄和徐钧一前一后往宫内走,锦暄发觉他今日不太对劲,话似乎变得少了先,虽然往日他话也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说他听着。

锦暄放慢脚步与他并行,试探着问:“将军今日不高兴?”徐钧沉默了一会儿,诚实地点了点头。

想着他说有事要禀告王兄和‘皇嫂’,锦暄又问道:“是公事?”徐钧又沉默了片刻,诚实地摇了摇头。

锦暄闹不明白了,又不好开口问,只能自己胡乱猜测。胡思乱想之际,徐钧却开口了:“殿下今日和时公子相谈甚欢,殿下觉得他如何?”

“时大夫?挺好的。长相俊秀,为人正派,言谈得体,也心地善良。”锦暄不知道他怎么忽然问起了时大夫。

“殿下很喜欢跟时公子待在一处?”

“反正不排斥,时大夫之前四处游医,见多识广,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都很有趣。他自己编纂的草药书也浅显易懂,连我这种外行人也能看明白。”

徐钧沉默,心想自己以后是不是也给她讲些大漠疆场上的事情?她是会感兴趣还是害怕啊?还是给她讲兵书?她能像小钰一样喜欢听吗?

“殿下很关心时公子?”徐钧看到锦暄手里的那个小手炉,觉得自己的手也很冷需要捂一捂。

“关心?没有啊。将军你怎么这么问。”锦暄心道:你一直问时大夫,怎么看都是你更关心他呀。

徐钧再次沉默,话本上不是说小女儿家天寒送手炉就是表示有心吗?

“今日,今日殿下和时公子穿了同色系的衣服,看着蛮……蛮登对的……难怪,难怪那老婆婆将你们二人认成一对儿……”徐钧是想问问锦暄对被错认成时公子夫人是怎么个想法,他也知道这话冒昧,但是不问自己憋得也难受,可又不知道怎么问才好,结果说出来吞吞吐吐奇奇怪怪的。

“乱说!”还没等徐钧说完,锦暄就急急打断。

听到刚才的事锦暄又羞,听到这事从徐钧口中说出来锦暄又恼,又羞又恼之下,锦暄气急,拽起徐钧垂在身侧的手,抬起手里的草药书“啪”一下打在徐钧的掌心,跟夫子拿戒尺教训学生似的,仰着脸立起两道秀气的眉毛又斥了一句,“胡言!”

锦暄说完丢下他就跑了。回了自己的栖夏宫,锦暄看到桌上时大夫给的草药书莫名心烦,把头埋进被子里在床上打滚,挥手让小满把书收起来。

小满看她烦闷,知道她在气什么,有点好笑她小孩子心性,把她从被子里刨出来,锦暄头发滚得乱乱的,脸也捂得红彤彤的,气呼呼的样子像个喜庆的红寿包。

“殿下别恼,依奴婢看,徐将军今日或许是看您和时公子相处,心里吃味了,所以才特别关心您对时公子的想法。”

“吃味了?”

“今日徐将军来了几次可巧您都在时公子那儿,奴婢看见将军沉着脸招呼都没打就骑马走了。后面您把手炉也给了时公子,帮时公子包药,收了时公子的书,还凑巧与时公子穿了同色系的衣服被那老妪误会。徐将军肯定是吃醋了。”

“吃醋了?”

“定然是了,您往日都围着徐将军打转,今日徐将军感觉到被忽略,所以吃醋。”

……

可是他不像会因为这点小事闹情绪的人呀,他那么大个人了,也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吗?

只有当夜的窗边明月知道,堂堂骠骑将军盯着被锦暄拿书拍过的手心,大半晚上没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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